我们小时候，县域不大，最热闹的地方在自东至西的一条中山路上，民间传有“十里长街”之称。街两旁店铺林立，有南货店、酱油店、百货店、豆腐店、文具店、书店、布店、米店、肉店，还有菜场、小摊头等等，不一而足，商店鳞次栉比，形成繁华路段。老百姓的日常必需品，都得上街购买，逛街几乎成为每天要做的功课。不像现在，足不出户，快递小哥会把东西直接送到家门口。

　　那年代可供我们小孩子游玩的地方很少，所以也经常跟着大人，或与小朋友结伴一起上街逛商店，把上街逛商店当作一项有趣的娱乐活动，一家商店进一家商店出，还乐此不疲。

　　印象最深的是在百货公司下属的棉布店中，看收账台上方飞来飞去的铁夹子。那时一些规模较大的商店，都有一个高高在上的账台，并以这个账台为中心，像光芒四射一样向四周的柜台拉着一根根长长的铁丝，布满店堂的上空，每根铁丝上挂着一只票夹子。营业员把收来的钱和开好的发票夹在夹子里，然后用力一推，使夹子顺着铁丝传送到坐在账台上的会计手里，会计把夹子上的钱和发票拿下，找回零头，再重新传还给营业员。生意繁忙时，只见头上的票夹子不停地来回穿梭，发出“沙沙沙”的摩擦声，不绝于耳，也甚是壮观。

　　有一回，我们在棉布店看热闹时，可能是账台上的会计阿姨用力过猛，那票夹子飞到一半时，夹着的几枚硬币，仿佛天女散花般洒落下来，引起店堂一阵骚动。有一枚5分硬币滚到了我的脚边，我马上捡起来，还给了营业员。同时有几个大人也把捡到的硬币还给了营业员，营业员一数还少1分。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，有事做最开心，于是满店堂跑来跑去帮着寻找，最后趴在地上，从柜台底下找到了这枚小小的硬币。这样既做了可得老师表扬的好事，又能随着兴致尽情地玩耍，可算是逛商店中最有趣、最得意的一件事了。

　　当时还有过这样的想法，什么时候能尝试一下飞票夹子的感觉，没想到后来梦想成真了。上世纪80年代初，我高中毕业，顺利通过招工考试，被国营五交化公司录用，分配在五金商店当营业员。那里也有一个高高在上的账台，店堂上空同样布满了可供票夹子飞来飞去的铁丝。开始几天，在老师傅手把手的教导下，我满怀信心地掌握了做生意的流程和要领，体会到了飞票夹子所带来的快感。但很快就失去了新鲜感，童年时代的记忆迅速被简单重复的动作刷新，感觉到高高在上的老账台和飞来飞去的票夹子，也就是商店里一种比较原始的收费方式而已，实在没有什么娱乐性可言。

　　上世纪90年代末，我离开原单位后，再也没有回去过，所以不知道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老账台的最后命运。但可以肯定的是，随着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、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、消费观念的转变，商店的经营模式也在改革开放中不断地提升，老账台不可避免地会被新的现代化收费设备所淘汰。

　　（顾涯/文  郁耿/画）